夜,那么静谧,静谧得在装有双层玻璃窗的屋内,也能闻声外面风雨夹雪的淅淅沥沥声。

人体台灯,好像伶仃的少妇春情涌动的情愫,很艺术的在窗前桌子上洒下一片温柔,那么纤细,那么贞洁,然而又显得那么无奈,那么苍白。透明的琉璃花瓶里,从后园折来的一枝杏红,虽然已经凋零,但枝丫上存留的几朵萎缩了的花蕊,却仍散发出一丝丝淡淡的苦涩。

不知是谁,约莫也耐不住早春雨夜的寥寂,一遍又一各处放着任贤齐的歌——《春天花会开》:“春天花会开,鸟儿自由自在,我照样在守候,守候我的爱……昔日相思树,亲手为你栽,依稀人影在,只是朱颜改,你在那里我的爱,消逝在茫茫人海……”歌声,若断若续,随着夜晚的风雨飘来,竟是那样的委婉缱绻,悦耳心旌……

放下抱在怀里的布娃娃,我有时向周围望望,看看是不是尚有比我更坏的器械在这屋子里作祟,便拉开如春天杏花色的窗帘,遥望被路灯照亮的湿漉漉的夜空、湿漉漉的街道,情不自禁地吟起唐朝诗人韩愈那漉漉的诗句:“天街小雨润如酥,草色遥看近却无。最是一年春利益,绝胜烟柳满皇都。”然而不知何时,我的两眼,竟也酿成了湿漉漉的夜空——那一滴滴敲花有声的雨点,一片片落地即融的雪花,好像都是我童年门前那清亮小溪的一朵朵浪花。美文浏览

——啊!我的童年,我童年的广场草地,我童年的院落花鸟,我童年的那一片小树林,尚有我童年在小树林放飞的那一枚如早春杏花一样的粉红色鹞子……

——啊!我的童年,我童年的小石拱桥,我童年的小石拱桥下的一湾流溪,我童年被那流溪打湿的碎花格子裙,尚有我童年围在碎花格子裙领上如早春杏花一样的粉红色丝巾……

谁人昔日穿着碎花格子裙,光着脚丫子在小溪里拣石子,在绿色的草地上奔跑,跑累了仰卧在草地上,默默地望着蓝天、白云,有着和蓝天白云一样飘渺理想的小女人;谁人昔日腰间跳动着两只蝴蝶结,晚间和妈妈坐在小院子里,爱把一根手指放在嘴里吸吮,好奇地看着天上的星星、月亮,有着和天上星星月亮一样贞洁梦乡的小女人……

——她,已乘岁月远远地、永远地去了……

她不再是谁人爱哭、爱叫、爱在爸爸的肩上逗乐,爱在妈妈的怀里撤娇的小女人。她爱穿白色的连衣裙,白色的运动装;她早晨要早早地起来化妆,晚上要迟迟地出去逛阛阓;她喜欢欧莱雅、雅诗兰黛;她迷上了文字,迷上了网络;她有了狠狠地爱,也希望能被狠狠地爱;她有了淡淡地爱的缄默,淡淡地爱的伶仃和淡淡地爱的忧伤……

噢!我眷念童年。眷念童年的欢欣,童年的忧闷,童年那无邪的无邪……

噢!我眷念童年。眷念童年的青山,童年的绿水,童年一起嬉戏的、无邪壮丽的小同伙……

孩提时,我们手牵手,走在皑皑雪地上的谁人脚印还在吗?——那严寒的温暖,严寒的温柔……

孩提时,我们肩并肩,在艳艳杏林中折下的那枝杏红尚有吗?——那苦涩的芬芳,苦涩的甜蜜……

听着外面风雨落花的声音,回忆往事,不能不使人想起陈子龙的《点绛唇。春日风雨有感》的那首词来:“满眼韶华,东风惯是吹红去。几番烟雾,只有花难护。梦里相思,祖国王孙路。春无主,杜鹃啼处,泪染胭脂雨。”

啊!我的春,我的花朵,我的梦里相思,还要泪染胭脂雨吗?

早春的夜,稀奇是这样的雨夜,总是这样,乍暖还寒,那一点点温柔,总让人头脑中不时遐想;那一点点凄清,也总让人心底里不时发颤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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