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腊月二十四,母亲总会早早地敦促我们兄弟起炕,快起来,吃完早饭要扫尘的。

在我童年的影象中,天天早晨醒来,不用睁开眼睛,鼻子闻的是母亲熬的玉米粥香,耳朵听的即是母亲拿着条帚扫屋的声音了。她天天从屋头扫到屋尾,象是做媳妇的一种仪式,那么认真仔细,自动起劲。我们自然愿意赖在热被窝里,就对母亲不紧不慢地说,你都扫了三百多遍了,不在乎这一次。

母亲差异意,那能一样吗?天天扫也有扫不到的地方。这是过年哩,除陈(尘)迎新嘛。

母亲就是一位通俗的农村妇女,她的嘴里永远说不出大原理,她说的都是农村里最通俗最着实的话。她与人们来往也是恪守本份忠实,一就是一,二就是二,没有半点虚情冒充。然则看待一些详细的人和事上,她总是和我们有些纷歧样。母亲在老家生涯了三十多年,然后随父亲搬到城里,脱离乡亲们也有十余年了。可每次回到老家,前邻后舍、当家十户的大娘婶子们就会把她围在院子里,拉扯着手,家常唠个没够。我总是叹息,这么多年了,她们还象亲姐妹似的,照样老家人心厚啊。可是在姐姐们眼里,就对母亲有些瞧不起,这个大娘不是买她长果少过斤秤吗?谁人婶子还留下过咱家的鸡崽呢?东洼的棒子谁掰的?赵坟的山药谁刨的?这些事你怎么全都忘了呢?当我们把这些往事逐一提起,母亲总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,谁家过日子没有难处啊,都已往了。

噢,原来这些事母亲不是忘了,而是让它已往了。实在要说难,我们家的日子在村里是最难的。父亲在城里挣点死人为,留下自己的生涯费,余钱只够买灯油和大盐。我上边四个姐姐,家里险些就是母亲一个劳力。几两花生,几只鸡崽,几穗玉米,几棵山药,我们家另有更珍贵的器械吗?母亲那时都没计算,现在更不会翻宿帐了。想一想,她的理由很简朴,谁家过日子没有难处啊,这不都已往了嘛。

确实事情都已往了三十多年,那些人和事还象灰尘一样蒙在我们心上。而母亲则否则,她已经清扫了,用她的话说,就是已往了。难怪她们的手扯得那么紧,母亲也轻松,她们也轻松,连笑声都是透明透亮的。

穿行在风尘和名利中的人啊,谁能到达“原本无一物,那边惹灰尘”的境界?那是勘破红尘拈花一笑的佛祖。就算是我们拥有一颗良善之心,不会事事挂怀,睚眦必报,但诸多不顺眼、不如意、不合心的事肯定会在心上留下痕迹,就象是一层浮尘,那么轻,在你察觉不到的时刻落上去,一点点裹卷起你的心。当有一天我们不堪重负、轰然崩塌的时刻,一切都积踵难返为时晚矣。

何不试着在天天的某个时刻,轻拭一下心上的灰尘?就象母亲做的那样,让我们的心在这个小小的仪式中挣脱蒙蔽,获得舒缓和安适。我谨记母亲的话,天天扫也有扫不到的地方嘛。我不敢怠慢,起劲向母亲学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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